走廊上，阿森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花園，等著我向他解釋這場喧鬧的來龍去脈。

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他，界面還停留在已經掛斷的打給娜娜的電話。打開微信，第一條也是和娜娜的對話：“在醫院是嗎？胡成說來看個病人，不讓你跟進來，對不對？”等在車裏的娜娜一定是在無聊地玩手機，回覆得很快，我給她聽了十幾條語音消息之後，最後一條文字消息是：“等下我會給你打電話，別說話，就聽著，如果辛凱在旁邊，別讓他知道。”

娜娜這個人，一眼就可以看穿，直率沖動，她本性不壞，只是有點渾，就算是個拜金女，也不會真的幫胡成坑我，只能是被利用被蒙蔽了。我聽說她離職之後沒有找工作，就是跟在胡成身邊花錢，幻想可以當個全職太太，今天天氣這麽好，胡成要出門，她一定會跟著。正好，這就是我最好的機會。人在太得意的時候就很容易犯錯，我和胡成誰也不能例外。

阿森看完之後把手機還給我，什麽也沒有說。

過了兩天，娜娜告訴我，她已經找到了幫胡成散布謠言的人，正好，媽媽病情穩定了些，到了我該回到公司的時候。

時間已經進入六月，早上的太陽已經有些灼人，娜娜一大早就等著售樓處門口，看見我過來就立刻湊上來，挽著我的胳膊說：“清姐你來了！今天我一定還你個清白！”

“是誰？”我問。

“方美智！”娜娜恨恨地說，“這個女人，和姓胡的搞到一起去了！”

“嗯？”我故作驚訝，不確定地說，“不對啊，不是說她最近和經理……”

“經理！”娜娜驚得差點喊出聲來，確定周圍沒有人聽見之後，自己砸吧了一會兒味道，哼了一聲說：“那種碧池，同時勾搭幾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正說著，美智的smart停在了路邊，娜娜一看見，立刻停下了腳步，眼睛都冒了火。美智打開車門，款款走下車，還沒來得及摘墨鏡，娜娜已經大步流星沖了上去：“方美智！”

美智鎖了車，輕輕一閃躲過了娜娜：“呦，你這是幹什麽？”

“別裝，我都知道了！”

“挺快的嘛。”美智摘下墨鏡，毫不避諱地承認了，“所以你現在是作為正室來捉小三？怎麽就你一個人來？怎麽不多帶幾個人，那樣才熱鬧嘛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抱歉啊，我沒心情當小三，那種窮酸鳳凰男，也只有你這種傻丫頭當寶貝。”美智嘖嘖嘆息，憐惜地伸手拍了拍娜娜的臉，輕聲說：“我只是——睡了一下你舍不得睡的男人而已。”

“方美智！”娜娜目眥盡裂，尖聲罵了一句，上去拽住了美智的頭發，口不擇言地罵起來：“在公司搞經理，在外面搞客戶，你們三個狼狽為奸，早就睡到一條被子裏去了吧！”中間還夾雜著無數不堪入耳的葷話。

正是上班時間，同事們有的試圖來拉架，有的指指點點地議論。在他們眼前上演的是一場“正室”手撕小三的大戲，娜娜沒有幫我澄清謠言，沒關系，我想讓她來演的，也只不過是一場與我無關的新的謠言。

售樓處門前的人越聚越多，我站在遠處，仰起臉，看著早上□□點的太陽，天氣真好，初夏的花團團簇簇，冬去春來，春過夏至，時間流轉不息，再過幾天，就可以穿清爽的夏裝了吧。

兩天之後，美智帶著所有私人物品離職了。又過了一天，海哥也走了。他走的時候看了我一眼，眼神和美智走的時候看我的那一眼很像，那種眼神，或許就叫憎惡吧。

美智和經理一點事也沒有，經理那個段位還不在美智的獵物範圍內，那個謠言當然是我放出來的，可是幾乎所有人都篤定的以為，那一定又來自於海哥的八卦，誰讓他是公司最大的八卦源呢。

當然，還有些事，海哥不會說，但我未必不知道——比如他和總監之間的微妙關系。總監依靠總公司高層的關系成為總監，搶了原本屬於海哥的位置，海哥於是放出總監和高層的八卦抱負。八卦當然是真的，但總監從來沒有承認過，她記恨海哥，但海哥工作能力出眾，獨挑宣策部大梁，和這些相比，一點喜歡造謠的瑕疵根本算不了什麽。現在出現了子虛烏有的關於經理和美智的八卦，總監終於可以以同病相憐的受害人姿態在經理面前說盡海哥的壞話，公報私仇。而經理也絕不會留著美智，這樣一來，不用我多說一個字，宣策部就會突然失去兩個人，沒有空間再讓我離職了。

我知道，這樣做有些對不起海哥，但沒有辦法，總監根基太深，把柄太少，我動不了她，只能向海哥下手，只能盼望他以後能收斂長舌婦的屬性，找有個更好的工作。因為只有他走了，我才有更多去討價還價的籌碼。

海哥離職後的第二天，我坐在總監辦公室裏，和總監聊天：“海哥我覺得也挺可惜的，不過公司是一個團隊，一個人的能力再強，破壞了團隊也不好。再說了，能力可以後天培養，人品可是天生的。”

總監笑著：“就是呀，小清你的人品可比他好多啦，其實工作能力也很好呢。哎呀，前段時間真是委屈你啦。”

“沒事，咱不都是受害人嘛。誰能想到他一個男人，嘴比女人還毒，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。”女人之間的友情很微妙，喜歡同一個人的多是敵人，但憎惡同一個人的一定是戰友，我把總監也列為受害人，果然博得了這個女人的親近，閑聊兩句，我漸漸帶入正題，“不過薛姐，有些事我不好開口，你什麽時候也幫我跟經理說說。我知道那件事瞞著公司是我不對，五年經驗的基本工資我也不指望，但最起碼我在公司兩年了，按應屆生標準是不是……”

總監連連點頭，抓著我的手親昵地說：“那當然，我去跟經理說，現在首席策劃的位置空下來，肯定是你的，放心好了！”

媽媽的治療很順利，第一次治療之後又用了兩天藥，就出院去了小萌家。媽媽出院之後，我又約見了一次辛凱，面對我的質問，辛凱的態度依然坦誠：“你不必向我渲染中間的過程，我全部知情，但如果你認為我是胡成的幫兇，那麽就太小看我了，事實上在這個公司裏，我占主導，話語權略高於他。與你簽訂合同的是公司，不是我也不是他，至於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誰、合夥人有誰，我們沒有義務告訴你。”

他真的是一個精明而嚴密的商人，他的合同完全合法，他所說的話無懈可擊，我沒有任何理由要求解除合同，如果合同不解除，那份與合同關聯的“陰合同”——關於我默認他們可以找槍手代筆的約定，也無法解除。無論我現在說什麽，在這個精明的商人面前都是徒勞無功。

最後，像是出於道義，辛凱“善意”地告訴我：“每部作品都會由您親自過目，如果您實在不放心，在不提前洩露劇本的前提下，我們允許您嚴格把關反覆論證。當然，其實不必如此，我的合夥人所說我們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並沒有錯，我辛凱並不是一個喜歡鉆營的人，我不會為了害你而一並損害我自己公司的利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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